不知不觉间,来米兰已有半年了。由于考试周我们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考试,所以圣诞假期显得尤为漫长。关于在米兰生活的细枝末节我也无需再赘述,这次周记就聊聊旅行吧。沙漠和火山,是几次旅行里我最难忘的两处,是极端恶劣的环境和最质朴壮阔的风景,是最脱离现实和恍如异世的体验。
也许是因为米兰优越的地理位置,从这里飞往欧洲各地甚至北非的机票都非常便宜,时常会出现20欧元左右甚至更便宜的廉价机票,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。说起撒哈拉,大家恐怕都会想到三毛的《撒哈拉的故事》,初读这本书是在我16岁的时候,从那时起便对这片神秘而原始的土地充满了好奇。
在去马拉喀什的飞机上刚好读完了陈丹青写的《无知的游历》,看一个画家写的游记会觉得格外亲切,他说“我是唯知观看不问究竟的人。欧洲与西亚的历史,混乱交叠,这一族打来,那一族败走,忽然城市被焚,忽然起建大教堂……土耳其历史、圣索菲亚的来历,厚厚的旅游册都明写着。“Lonely Planet”的中文本,字迹小而密,戴上花镜,试着读,顷刻忘记……”,这也不由让我反思我们的旅行,我们总在出行之前看别人的攻略、游记,把行程规划地无比详细,把想去的地方打上标记,但这种打卡式的旅行,是否会丧失旅行原有的乐趣。试想古人出行,没有前人写的详细攻略,他们便以历险的方式出行,所到之处或有更多惊喜,遇见有趣的事物便会推测那是何物,通过观察、询问、探索,缓缓解惑,不像我们现在,老远便知前方是何物,谁人所建,何时完工,少了那些漫无目的的游荡和摸索,着实是有些索然无趣。
所以沙漠之行我并没有看别人写的游记,也没有明确的目的,当我真正骑着骆驼缓缓进入撒哈拉的时候,心中却是无比兴奋的。
沙漠的日落并没有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那般壮阔,红色的日光反而让沙丘看起来更加柔和了。金色的沙子上有许多痕迹——人的脚印,小狗的爪印,蛇或者蜥蜴爬行的印迹,风吹过留下的纹理。沙丘顶上站着三三两两的人,骆驼趴在不远处休息,干燥的风夹杂着一些细沙,太阳就那么缓缓地从沙丘上落下去了。
借着微弱的霞光我们继续前往沙漠深处,抵达营地的时候,天边已经只剩下微弱的白色亮光了,天空也没有颜色,一切都好像是被调低了饱和度一样。我们站在沙丘上的时候,同伴拍下了这张照片,天地之间我们是那么的渺小,那一刻我突然体会到了苏轼写下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,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”时的感受。
陈丹青写道“最快意的时光,那天,是一去一回,徒步穿过庄稼地,泥土潮湿,时而有轻风。在泥路中倾听自己的脚步与心跳,因为野旷大静,空中鸟叫很远很远。贴近山岗的小径深入林木,橄榄树林顺坡势直铺眼前,细叶拂面而来,辛辣而芬芳。如今置身泥田已是稀有的时刻,我竟不愿这半小时路径就此走完。”(摘录来自: 陈丹青. “无知的游历。”)他所说的这种感觉,也是我在沙漠中体会到的,比起那些吸引游客的篝火和杂乱的鼓声与相随的流行歌曲,我更喜欢月光下的片刻清净。沙漠的月光很亮,星星仿佛触手可及,我们在爬上沙丘的时候看到了流星。入夜后星星更亮了,原来骆驼睡觉的时候不会像狗狗一样把脖子趴到地上,它们安静地坐在沙丘的凹陷处,是无比温柔而可爱的动物。
假期结束之前,我们去了西西里,在那里偶遇了欧洲最高的活火山Etna,海拔3326米,它被称为世界上爆发次数最多的火山之一,有文献可证明的第一次喷发发生在公元前475年。1669年的一次喷发,火山熔岩冲入卡塔尼亚,使整个城市成为火海,两万人因此丧生。漫山的火山灰和宛如月球表面般的地貌,也注定了这次旅行的不寻常。
在抵达海拔2000米之后,地面上就出现了混合着黑色火山石的冰雪,地热影响下,整个地表蒸汽弥漫,烟雾缭绕,时而有云飘过,和蒸汽混合,顷刻之间我们就置身一片浓雾之中了。
整个山顶没有任何生物,没有昆虫也没有植被,火山没有固定的徒步路线,攀登的山顶也没有护栏甚至连路都是靠人踩出来的,所至之处皆是一片荒凉,但极致的荒凉之中又有一丝魔幻感。海拔2600米之后出现了很多锥形坚冰,若不是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,这场景就和《星际穿越》里的外星球一般。
靠近火山口的时候已经被熏得睁不开眼睛,相机上都被覆盖了一层黄色的灰。到此,我们的火山探险也就结束了,在无法继续向前,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。提到西西里,大家都会想到《教父》或者《西西里的美丽传说》,甚至最近热门的《海王》也在西西里取景,但给我们最大惊喜的,确是这片死亡之地。
当然在意大利的这半年也不只有旅行,我和小伙伴们都非常喜欢米兰理工这所学校,我们的生活基本就是在有意思的课程穿插着“见缝插针”式的旅行,偶尔自己的见闻会和所看到的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有微妙的重合,就会产生新的理解。
春天快要来了,能够享受当下是何其幸运,我们谈论不会成为雨的云,愿我们都能走出人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