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”（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）是于今年举办的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语，这个短语取自上世纪30年代英国政治家奥斯丁·张伯伦（Austen Chamberlain）在一次书信中所写的话。据说这是中国古代某种恶毒咒文的译文，事实上它却是西方文明的产物。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一句祝福语，但却充满了讽刺意味，意指和平与安宁的“无聊时光”比有趣的时光更适于生活，因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，有趣的时光通常包含着无序与冲突。

而在本次双年展的艺术总监拉夫·鲁戈夫（Ralph Rugoff）看来：“与其说是某种‘诅咒’，我认为这更像是一种挑战，艺术可能是帮助我们的一种方式。‘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’的意义模糊也正是它有趣的地方。”因为世界正充满着危机和“可能导致焦虑、绝望和挫败感”的挑战，艺术可能会提供一些教会人们如何在这样“有趣”的时代中生活和思考的指导，它给我们提供一些“工具”，使我们拥有一种更细致入微的思维方式，并且掌握从不同视角看待问题的能力，去了解和思考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。

威尼斯双年展与德国卡塞尔文献展、巴西圣保罗双年展，并称为世界三大艺术展，而威尼斯双年展则是在三大展中资历最老的。威尼斯双年展在奇数年（如今年，2019）为艺术双年展，在偶数年为建筑双年展，展览一般分为国家馆与主题馆两部分，主要展览的是当代艺术和建筑艺术。今年的展览主要集中在两大展区：绿城花园（Giardini）和军械库（Arsenale）。少部分展览位于多尔索杜罗区（Dorsoduro）和圣十字教堂（Santa Croce）附近。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观展，观看了展于两大主展区的大部分作品，在接下来的文章中，我将列举部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。

上图是克里斯蒂安·马克雷（Christian Marclay）的作品《48部战争电影》，在这个作品中，可以看到作者对战争的思考。他将四十八部战争电影同时播放并重合叠加，我们无法看到战争的具体内容，只能看见外缘。所有电影的原声同时播放，电影不断改变，连续的排列意味着它永远不会重复。四十八场电影的原声融合在一起形成战争般的噪音，令人不适只想尽快逃离。

上图是亚历山德拉（Alexander Bircke）的作品《ESKALATION》，他描绘了一幅人类终结的地狱般的景象：他借用了人的形态，布满展厅的上空，抬头仰望让观者产生了恐惧与疑惑感。人形的物体停滞在半空的窗口或梯子，抛出了那终极的问题：“人类终将去往何处？”成功与失败，希望与绝望，地狱与天堂这极端的矛盾寓意着人类在当下环境中的挣扎与不安。

上图是中国艺术家组合彭禹和孙原的作品《难自禁》，它为观者提供一种紧张的对峙情景，不断挥舞的深色机器手清扫着难以控制的“血迹”，不断向观众输出最直接的感官体验。机器忙碌的清理地面，液体又不断地流淌，然后恢复到原型。表面上机器控制着液体，其实液体也在控制着机器。它们是在互相牵制，让人感受到一种“宿命”的感觉，但又不认命，依然在对抗。

右图依然是彭禹和孙原的作品：《亲爱的》。一件充满隐喻与多义性的装置作品，发狂的水管肆意地向周围的空间猛烈地抽打，它打破沉寂，却又被束缚，终究无力挣脱，而这把椅子仍然纹丝不动。我们从封闭的玻璃窗中窥探到发生的一切，看似自由的愤怒的却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屏障，让观众有惊无险地体验“无奈的自由”，因此观众的观看行为也是他们作品的组成部分。

上图是塔瓦雷斯·斯特拉坎（Tavares Strachan）的作品《Hidden Histories》，它表现了人为历史的不幸和对种族问题的反思。这个系列作品的主角是一名叫做Robert Henry Lawrence Jr的宇航员，他是历史上第一位非裔黑人宇航员，却在一次训练事故中不幸丧生，但是由于种族歧视，他在死后依然遭受到恶毒的谩骂并被隐藏于人为构建的历史中。塔瓦雷斯·斯特拉坎在2018年用霓虹灯装置的形式重现了这段历史并永久纪念他。在霓虹灯的最后一句话里记述了人们在Lawrence死后所写的充满憎恨的语句：“还好他死了，这样月球上就不会出现黑鬼。”这刺目的言语提醒着我们对人类历史进行反思。

艺术是愉悦感和批判性思维的结合，双年展大约反映出我们所生活的时代，对艺术作品的探索将帮助我们思考和度过这个“有趣的时代”。未来文明的崩溃现在似乎已成为了艺术家想象中的主导，这种不详的预感逐渐成为所有艺术发生的背景。这些艺术作品提醒着这个时代的瑕疵，反映着不幸的人各类的不幸。但是我相信，在裂缝的背后，即使是不幸的人，也拥有他们的快乐。这样一个时代，或许是最坏的时代，也或许是最好的时代，而艺术，总会给我们一个别样的视角，去审视我们的时代。愿我们都活在一个有趣的时代。